第14:副刊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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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年04月24日 星期一 出版 上一期  下一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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归来兮,杰克乔

  □ 钱克健

  清明时节,细雨淅沥,又到祭扫时分,连马英九也率团首次从台登陆赴湘祭祖,慎终追远。楼下,不知谁在播放着齐秦的《大约在冬季》,在凄美的乐曲声中,我眼前浮现出在温哥华邂逅的那位耄耋老人杰克乔。三年了,当国门重新打开时,您“回故里”清明祭祖的约定大概可以实现了吧。

  记得那是清明节前后,我们沿着温哥华列支文市安静的马路,走进一家商店,为明日的惠斯勒之行作准备。

  面对着琳琅满目的商品,一时不知选些什么才好。这时,身后传来亲切的乡音:“侬是上海人对伐?迭的个东西邪气贵,我带侬到中国人商店去,比较便宜。”

  我转过身,一个旧式海派打扮的老人烙在了我脑中。

  这是一个年逾八旬的老人,头戴鸭舌帽,内穿格子衬衫,外披夹克,两条背带吊住有些宽松打绉的长裤,脚上是一双三节头镶拼皮鞋。但无论是衣帽,还是鞋袜,都显得有些陈旧,有些突兀。

  他自称杰克乔,六十年代从上海移民到加拿大。他削瘦的脸上写满沧桑,但混浊的眼珠中闪过些许亮光,也许是他意外地听到了乡音而有些兴奋。他的上海话有着明显的老上海腔调,比如要我们注意行走规则,要“走上街沿”;碰到前头有人,习惯讲“借过,借过”;他对我们说,做人要和颜悦色,不要“狠三狠四,吃相难看”。

  老人很健谈,但见闻明显有些落伍,他对家乡上海的认识停留在几十年前。谈起徐家汇,他对26、43路终点站及虹镇老街的方位清清楚楚,甚至还记得哪家小店的生煎馒头好吃。在他印象中,上海仿佛已凝固成一张昔日画卷,仍是那个既时尚又破旧、既热闹又有些脏乱的家乡。

  正因为他脑中拼出的上海图景显得有些贫穷陈旧,所以他对自己几十年前的移民选择颇为满意,眉宇间甚至还隐约透露出些许优越感,他迫不及待地要带我们去见见他在加拿大的“幸福”生活。

  穿过几条街道,来到了杰克乔引以为傲的“市集”。这是一座两层楼的建筑,下层卖蔬菜水果,上层卖鱼肉禽蛋,并有若干家饮食店,有点象上海的某些菜集市。由于时值下午,市场里没什么人,摊位或“铁将军”把门,或零乱地摆放着杂物,显得有些萧条。

  老人是这里的熟客,指指这里,点点那里,有些兴奋,甚至有些自豪。他对我们说:“上海没有这样的地方吧!这里吃喝一应俱全,老方便咯,侬可以买些东西带回上海去。”但在我们看来,这里卖的都是低档货,有些糕饼也不知保质期,兜了一圈,空手而返。

  杰克乔有些失落,他指指不远处的一幢灰色四层公寓楼,说他就住在那里,儿子在美国做公务员,难得回家一次,他也不想去儿子家,一个人清闲自在。至于为什么几十年未回上海,他支支吾吾,像是有难言之隐。

  这时已近黄昏,老人向我们挥手作别。我们再次邀请他回家乡看看、拜祭先人时,他含糊地说道:“好咯,好咯,有机会,有机会!”

  随后,杰克乔转过身,拖着蹒跚的步子,慢慢消失在夕阳的余晖中……

  他说他曾住在五原路、常熟路附近,父母安葬在青浦。

  春暖花开之际,杰克乔,您可安好?现时“回故里”,适当其时啊。相逢不必在冬季,阔别多年的故乡上海欢迎您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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