□ 崔 立

　　那棵细细短短的树，是父亲骑自行车带回来的。小小的我站路边，看父亲手持铁锹挖开一个坑。这是什么树？父亲说，水杉树。

　　这棵水杉树，种在了院子门口的路上，我每天上学放学，都会经过它。我原本想，等我长高些，会超过这棵树的高度。谁知道它长势太快了，越长越高，又越长又粗壮。超过它的高度成为了我遥不可及的奢望。

　　我上了小学，学习的重要性也在体现。有一天，我拿着并不理想的考试名次回家，看到父亲严肃的脸，心不自觉地慌了。情急之下，我告诉父亲，好几个同学在考试时传阅小纸条，还对答案了呢！所以这次考试他们考得都比我好。父亲耐心地听我说完，问我，这是真的吗？还说，你是不是很羡慕这样的行为呢？父亲脸上居然带着笑。这让我一下子放松了，还轻轻点了下头。父亲脸色骤变地看我，说，把手摊开。我愣了一下，马上意识到自己不该点头。这是我第一次被父亲责罚，尽管只是用戒尺轻轻拍了三下，对我来说也是惶恐的，我怕父亲突然间会使上力。因为我看到了父亲眼中的愤忿。好在，父亲终究还是饶过了我，说，你跟我来吧。父亲把我带到了那棵水杉树前，问我，你看它是怎么长的，它是笔直往上的。又问我，明白了吗？我点点头。

　　第二天，我跑去班主任高老师办公室，说了这个事情。几天后，那几个被我举报的同学围攻我时，我毫不胆怯，还大声告诉他们，是你们错了，为什么不能端端正正靠自己呢！

　　时光一天天的过去，院门口的这棵水杉树，历经了无数次风吹雨打。

　　后来我参加了工作，被安排在一个职权部门。

　　上班一周多，小学时对我爱护有加的高老师上了门。当年，几个被我举报的同学围攻我时，是高老师挺身而出制止了他们。高老师请我帮的事情并不难，还许以事后有酬谢。这个事情，我只要签个字就可以轻松解决，不会对我有丝毫影响。但我没给高老师明确的答复，将他送出办公室时，问他，高老师，您还记得我家门口，那棵笔直往上长的水杉树吗？这位高老师每天从家到镇上的学校，都会途经我家。

　　我回家见了父亲，说，你让高老师来找我办事，我这算不算是通过你的考试呢？我看了眼当年挂戒尺的墙边，父亲说，我老了，这根戒尺以后挂你办公室吧……

　　我走出院子，又看到了那棵水杉树，每一个部位，都是笔直的，往上的，没有哪一处的弯曲。这一定是树的风骨，也是人该有的风骨。